|
||||
于丽萍 盛夏掠影 小暑到,知了叫。当从浓密的树荫深处传来知了的叫声,就宣示了盛夏季节的到来! 夏日白昼长,早上四五点钟,天色已经明亮,窗外的青山还被薄雾笼罩着,越往远处,越看不清轮廓。 晨光越过原野、树梢,鸟儿用啼鸣划破薄雾,光芒一下子耀眼起来,屋顶、院落,被阳光赋予了流动的光彩。拔高的气温,催生植物疯长,树木的绿荫更加稠密,青草更加葳蕤,庄稼拔节声此起彼伏。 我回到故乡的第一个暑假,差不多每天都与我的堂姊爱红拿着镰刀在山野转悠。她认识每种草木的名字,就像它们能轻易叫出她的乳名。 她告诉我长在山路中间的叫勒丝,韧劲最大,力气再大的人也扯不断它的茎叶,好编蒲团。还别说,手巧的母亲用我割来的勒丝草编制了两个油光水滑的蒲团,引得邻居们都来观赏。 她说有两种草可以搓绳织包盛粮食,扭大扣包盛草。一种叫靓子草,韧劲大,但是草硬。一种叫茅子草,韧劲虽然不大,但是草软,好摆弄。 转悠累了,我们就坐在田埂上,山野寂静,我们俩人尽情享受野性十足的草木茂盛起来的样子。热气蒸腾着熟草蔓子的清香,直抵肺腑,从此认定这就是家乡的气息,永远在心间萦绕。天空开始辽阔,远方更加遥远。 阳光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的绿植。绿的树,绿的草,绿的庄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兴波扬浪。间或有一朵两朵石竹花,在绿浪中探出小脑袋,像孩童的眼睛一样闪烁。 玉米穗在八月长大,穗上的红缨在风中昭示着丰收的喜讯。地瓜、花生的叶蔓茂盛蔓延,蓬勃生长。惊飞的小鸟,掠过起伏的山道,向树丛飞去。 我们在河里游泳,浣洗,在河坝的树荫下,看云朵在空中自如地卷起又舒展。一朵云幸福而自由地在空中打滚,一只蜜蜂围着花朵甜蜜劳作。 坐在干净的草地上,看河边垂钓的人,钓着荇草与水声。山坡上的花开着,牛羊在山脚下走走卧卧。听听夏雨,闻闻荷香,大自然之美,是美在真实。山山水水是最治愈了。一片树林的盛开、葳蕤、喧亮。 茄子、辣椒,一天一个样地膨胀长大。沟里的南瓜,开出巴掌大的金色花,昨夜的露水在花瓣上晶莹、滚动。我们摘下丝瓜,葡萄,新鲜的海风,让愉悦的心情在盛夏放飞。 辽阔的夜空,星光闪烁,树木、远山都隐匿在夜色中。 夜晚的街上,不知道是谁的播音器传来低沉、沙哑的《乌兰巴托的夜》: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这个夜晚,平添一种深邃、悠长…… 把夏日的清风、明月、鸟叫、蛙鸣、树木、花朵,还有这深沉的歌声,丰收的庄稼,好好珍藏,留存心底,视为夏日记忆。 夏夜品鲜 打开当天的晚报副刊《海草房》,看到于书淦写的《喧闹的望海倪家村南海》,标题引人注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喧闹呢? 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铁厂停产几年后,他们村海域的蛤类又恢复了生机的收获盛况。不但周边的村民去赶海捞蛤,就连市区也有人驾车前往,一时之间喧闹异常! 其实望海倪家、望海隋家等几个以望海命名的村庄,地理位置是在大海最下游的海梢子地带。上溯二十多里,就是我母亲曾任教的潘家村,在海梢子中段,再上溯十里便是长会口大海,是潮汐的海水涌来的地方。那一带沿海的几十个村庄,都有两合水的水域特点,也就是淡水河入海口,都盛产一种叫蚬蛤的薄皮小蛤。 记得每年的夏天夜晚,母亲在学校备课、批改作业,到九点钟才开始回家。那时雨水多,潘家村呈北高南低的地势,从北面山野里流淌过来的雨水,在街边形成小溪潺潺,空气清新。每当我们俩走到快到家的路边,总有三五个大妈坐在路旁乘凉吃蚬蛤。她们一看到我们走过来,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马扎、草墩子让我们坐下,再把满盆的蚬蛤端到我们面前,大家一边吃蛤,一边讲故事,其乐融融。 这种蚬蛤虽然体形较小,但是皮薄肉满,有一种特别的鲜美味道,不吃则已,一吃就拿不下嘴了,赶吃赶添,好像是吃不尽的样子。 夏季频繁的降雨,空气清新,天空明净,繁星闪烁,那些个夏夜美丽又温馨。吃完蚬蛤后,就在街边的小溪洗干净手,才各自回家。 那个时代是质朴、自然的生活,村庄安静,没有喧闹。我在潘家村居住多年,在每年的夏季吃了那么多的蚬蛤,却不知道大海就在村子的不远处,更不曾见到呼朋唤伴的赶海人。 直到六岁那年,在海边长大的小姨从荣成来潘家村探望我们。她来的第二天,便带我来到村北的大海边。才惊觉村边竟有这么美丽的大海,那时没有任何污染,洁白的沙滩,旁边清清的入海小河,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风景。 小姨毕竟是赶海能手,一会儿的工夫,竟捉到几只河蟹,回来煮熟,又鲜又肥。 那些夏夜的温馨静美,永远留在记忆里。我与母亲离开人群,还要向东穿过一片菜园才能到家。雨后总有蛙鸣,路边草丛中的夏虫鸣叫,明净夜空闪烁的星辰,菜地里的流萤,陪伴我们的脚步声……多么美好、静谧的夏夜啊…… 田畈访雨 五月的雨,轻轻漫漫,淅淅沥沥。透着空灵,携着暗香,那般晶莹,润物无声,润心含情。 绿植掩映的乡村,在雨中有一种别样的诗韵,花草树木,庄稼山峦,在雨水的滋润中更显得晶莹剔透,鲜艳生动。 那个细雨空濛的早晨,我到河边洗衣,河边青草疯长,雨打木叶,河里不时传来蛙鸣,使山林更显幽静。 这时我看到村里的王大爷身披一个塑料雨披,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他微弯着腰,伸手轻抚路边麦田里刚窜穗的小麦,慢慢地走着,深情地看着,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抚养的孩子在一天一天地长大。想来这样的雨天,他不是上山干活,就是趁雨天来看看麦田,看看菜地,欣赏一下抽穗的麦子,刚出土的玉米苗。走在田埂上,他一步一滑,又步履坚定,在这样的雨天里,有麦浪微动,有草木清香,有远山村落,烟雨空濛,王大爷在春天的细雨中,田畈访雨,其兴致,其品位,都比我们这些只懂得一己闲愁的城里人高出许多来。他们对土地的情感,更深切、更真实。朴素而真实的田园生活里,总是包裹着人间烟火,包含着耕耘者的心血与喜悦。 村里还有一位驼背大爷,每次上田都推着一轮独轮车,用以支撑着他前倾的身体。人们遇到他,都为他让路,他却微笑着让别人先走。每次遇到他,我都会笑着问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见到满脸风霜,两手老茧的农人,总能生出无限敬意,因为他们最朴实,最坚韧,最能干。他们会听见土地深处的声音,那里有一种温暖的厚重,紧紧地包裹着生命的胚胎,然后用雨和风呼唤着他们从梦中醒来。而雨点落地,正是土地唤醒生命的声音。 世间一切的美好,总在不经意间牵动着心绪,就如王大爷的田畈访雨,就如这一树一树的花开,就如这风里蔓生的绿意,就如被春雨滋润的庄稼,都让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正是人间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春雨中的田野散发着浓郁的泥土的气息,丰收的气息,令人神往。春潮带雨晚来急,斜风细雨不须归。春雨滋润着大地,带来了生机与希望。生命萌动的时节,蕴含无限潜能。庄稼苗在春雨中蓬勃生长,充满生机,带来了丰收的喜讯,生活的希望。 芬芳的土地 六月的田野,阡陌纵横金浪翻,麦穗香味扑面来。农忙时节忙碌并快乐着,忙碌是一种幸福,一种丰盈,一种富有,丰收的喜讯在麦浪中传播。田野,此刻充溢着甜味的麦香。 初夏的暖风蕴染万物葱茏,岁月在时光有序的更迭与轮转里,崭新着季节的风景,于初夏的风暖草木香中,唯美着生命最蓬勃的时节,大地一片芬芳、馨香。 芬芳的田野,人间烟火亦在浓荫葱茏,麦浪飘香里勃发着日子里的朝气与生机。今春的雨水虽然不大,但是频频降临,迎来了麦子的丰收。农人淌满汗水的脸颊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村子里的菜园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收葱头、收土豆,红彤彤的葱头,黄澄澄的土豆,装满筐,载满车,都是人间美味。黄瓜、四季豆也挂满架子,纯美的菜园蔬菜清香扑鼻。 夏日的收获与诗情,呈现着岁月真实且踏实的平凡与美好。烟火人间,日子在芬芳、新鲜果蔬的滋味里,充显着生活的厚度与欢欣,致远人生。当耳边的虫鸣,唱起夏天的旋律,才发现,这匆匆的路上,不知觉间一季远去,一季又复来。 六月的清风,吹在岁月间,似浅浅的惦念,卷过眉梢,若轻轻的光阴,落在路上。 光阴在迭新里,隽永着生活中那些寻常的温暖与美好。采撷丰收的硕果与朝气,用心间的芬芳,饱蘸于时间的笔端,轻舒步间的笃行,轻诵岁月蓬勃。当用汗水浇灌的粮蔬端上饭桌,那甜香的新麦蒸馒,醇香的四季豆炖土豆,鲜美的鸡蛋炒葱头,还有土豆丝、拌黄瓜,都是生活的甘甜与馈赠。这样的日子过得更踏实,也更有滋味。 坚持着由衷的热爱,去迎接如约而至的美好。珍惜季节里的温馨,让大地永远芬芳,充满阳光、雨露与希望。 小黑——!小黄——! 在我家前面的对门,住着一对年轻夫妻与他们的双胞胎儿子。因为夫妻俩一直在济南卖电视,所以双胞胎宝宝就生在济南。一个叫济生,一个叫鲁明。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白皙、英俊,一口帅帅的普通话悦耳好听。两个孩子中济生的话少,鲁明活泼开朗些。邻居们虽然来往不多,但都喜欢这对双胞胎兄弟,默默地关注着他们的成长。 前几年乐视退市后,他们一家四口回到家乡定居。买的一楼的带院单元楼,院子里经常传来父子们的嬉戏声和妈妈催促写作业的唠叨声。爸爸说,他俩因忙于工作,孩子在小时候交给了老人,留下遗憾,现在补偿一下。 今年初听说妈妈在家乡湖南找到一份国企的工作,就在这时家里给双胞胎每人买了一只小狗。济生的小狗叫小黑,鲁明的小狗叫小黄。一黄一黑的两个小豆豆,天真烂漫,毫无芥蒂地谁从门前经过,它们就跟着谁跑,视其为可靠的朋友。 听孩子们说,是因为双胞胎的学习成绩有进步,父母才给他们买了小狗。可是我私底下总是认为是家里怕孩子想娘才用小狗来藉慰他们的思娘之苦。或许因为我小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才更加感同身受。那年由于母亲工作调动,新去的学校没有厨房,老师们都吃派饭。我只能留在父亲身边。我那时候只有八岁,每天晩上思母心切,郁郁寡欢。父亲所在学校的语文教研室里灯火通明,十几位老师都在备课、批改学生的作业。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黑暗的院子里,痴痴地望着东厢房黝黑的窗户,幻觉那里灯光明亮,母亲正在窗台边逗我玩,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汹涌地流出来。幻觉越温馨,泪水流得越多,口袋里母亲给我装的手帕早就不知去向,只得用袖子擦拭眼泪。两只衣袖被泪水浸湿的又冷又硬。 湖南离我们这里有千山万水,千里之遥。路途越长,心扯得越疼,思母的心情更加难熬。就像大树旁的小草,被移开根基,心在风中没着没落的飘摇。犹是薄暮时分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心头眼眸,满是热辣、苦涩的回味。 我不知道小狗是什么品种的,只知道是短毛干净利索的小不点。两个孩子对小狗是百般疼爱,一放学就带狗狗玩,或者是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或者是牵着小狗遛弯。鲁明还给自己的小狗重新起名叫阿黄。有一次我叫它小黄,鲁明马上更正:“阿姨,您叫错了,它叫阿黄!” 我的院子里常年有晒着浇花的盆盆罐罐的清水,也是鸟雀们的取水之处。对面的小黑小黄,近水楼台先得月,成天来来往往来喝水,有时候还喂东西给它们吃。它们经常来吃喝玩耍,拿我家当它自己的家。哎,不对呀!我家但凡是放在地面上的,它们能够够得着的东西,都会毫不犹豫地叼回家,诸如钢丝球啊拖鞋啊,都会出现在它们家的门口台阶上。咳,还是拿我家不当自己家呀! 别的邻居家也是难免此等“厄运”,最搞笑的是有一次它们从一家邻居家叼一条毛巾回家,小兄弟俩一个叼一头往家跑,配合之默契,步调之一致,前所未见,无狗可比。目击者的我笑翻了,急忙掏手机,可惜时速太快,早就在它家楼前隐没了身影。 有一天我准备上河洗衣服,可是发现换下的拖把头不见了,准是它们干的好事!急忙到它家去找。好家伙,就在它们家向阳的大门台阶上,小黄正躺在拖把头上惬意地闭着眼睛晒太阳,听到我来了,像个闯祸的孩子,急忙站起来,不吼不叫,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我把东西拿走了。 不用几天,它们就成了小区里的明星狗狗。特别是孩子们,长一声短一声的召唤声此起彼伏:“小黑——!小黄——!”,那一声声稚嫩、清脆的童音,引起一串回声,给园区凭添几分温馨与童趣。 离别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三月的一天,听到双胞胎放学归来的声音,拖着长长的狗链的小黑小黄,没命地飞奔而出,扑到小主人的怀里。院子里的汽车不见了,是爸爸送妈妈到机场还没有回来。济生默默地抱起小黑,把头深埋在它温软的小身子上,久久无语。远处,传来“小黑——!小黄——!”的呼喊声。声音透着有母亲在身边的娇憨,清脆。曾经,他们也是这样傲娇的呼唤。“小黑——!,小黄——!”清脆的童音在园区上空回荡,也在我心头回响…… |
||||
打印本页 关闭窗口 |